油补被截留,生存困难的农村客运车辆纷纷他去

　　10月底,人们还在回味“紫河线”罢运事件的余响时(详见本报10月30日报道),一份“神秘材料”在紫金县农村客运业界流传开来。这份厚达10多页的资料显示,自2007年起,紫金县运输公司截留套取国家农村客运及出租车油料补贴,数额惊人。据保守测算,仅2008年一年,这笔来自石油的“黑色收入”就超过100万元。

　　2008年6月20日,国内成品油价格再次上调。作为紧系民生的行业,沐浴在国家宏观调控阳光雨露中的农村道路客运和出租车,成为油料补贴金的发放对象。面对这笔为数可观的财政资金,尽管在政策文本层面,“严格、谨慎”被明确为资金发放、使用的第一原则,但农村客运市场挂靠管理的体制为运输企业套取补贴款留下了投机空间。

　　尽管呼啸而来的金融风暴不免有些寒气逼人,但夜幕笼罩下的深圳横岗依然灯红酒绿、行人如织。11月14日,来自河南周口的孙师傅和往常一样,开起那辆“粤PR”(紫金牌照)打头的出租车,操着浓重的豫西口音,开始沿街招揽生意。

　　“这辆车也是个‘打工仔’”。孙师傅只去过一次紫金,他对这个位于广东中部的山区县印象并不深刻。15万元,孙师傅用自己十几年的积蓄,从一个姓李的紫金人手里,换回来了一台出租车和一张“户主”为“紫金县运输公司”的《营运证》。和其他“的哥”一样,孙师傅每月要向李老板(此人从紫金县运输公司承包车辆和营运证,然后再转包给出租车司机)奉上2000元的“份钱”,以此证明他还是“有公司的人”,而不是“野鸡车”。

　　近两年,加油机上迅速变大的油价数字让孙师傅焦头烂额。而当记者向其介绍国家对出租车行业所实行的价格补贴政策时,孙师傅惊愕之余,则是一脸的不屑,“油料补贴?鬼才晓得”。“异地经营”带来的危险,让孙师傅每天要时刻提防交通警察和运政稽查人员。“外地出租车,没有人来查已经不错了,补贴连想都不敢想”。

　　据知情人透露,2008年8月底,一笔总额为26.1302万元的款项以“出租车油料补贴金”的名义,被打入了紫金县运输公司的账户。然而,2个多月之后,在深圳横岗、平湖、龙岗、盐田等地,紫金县全部75台出租车的实际开动者,仍然操着南腔北调,浑然不知地在运政稽查与高挺油价的夹缝中艰难生存。

　　然而,这些没有吮吸到丝毫“财政乳汁”的出租车司机们,不过是紫金县运输公司截留套取国家油料补贴金的冰山一角,补帖标准更高的农村客运才是真正的“重灾区”。

   没有公示,怎能上报

　　石油价格改革财政补贴的首次出现并不在2008年。2007年11月,为了缓解高油价对普通民众生活的影响,中央财政就在发布成品油“涨价令”的同时,决定对包括农村道路客运在内的5大行业领域进行油价补贴。

　　对于农村客运而言,车辆的实际座位数是决定补贴资金核定下发数额的主要依据。

　　来自河源市财政局和紫金县交通局的两份官方数据显示,2007年11月第一次油价改革财政补贴下发时,核定紫金县运输公司农村客运车辆座位总数为955个；而到2008年6月,这个数字却“放卫星”似的激增到1800多个。与此同时,运输公司所获得的油料补贴金也从2007年11月的39.9877万元猛增至148.5591万元。

　　支撑紫金县运输公司在客车座位数量上实现“梦幻式”发展的举措是,今年6月,该公司为完成紫金县政府指派的发展农村客运的“政治任务”,一次性购入22台42座金龙大巴客车。很“可惜”的是,在这些车辆落地紫金之前的6月24日,农村客运补贴对象名单就已经呈报河源市交通局。于是,7月10日,紫金县交通局又紧急填报了一张《紫金县石油价格改革财政补贴农村客运车辆漏报名单》(以下简称“《漏报名单》”),占据其中绝大部分名额的就是刚刚进入紫金客运市场的这些“陌生面孔”。

　　前后两份名单合在一起,再加上每个座位803元的补贴单价,最终一同成为了紫金县运输公司油料补贴金总额。而正是这些初来乍到的“新车”,其“斩获”的油料补贴金,一下子为紫金县运输公司创造了多达74.2393万元的“经济效益”。

　　而为了防止数字弄虚作假,广东省财政厅明确要求,根据省交通厅2008年6月提供的各地实际座位数,核定各地农村道路客运经营者的油价补贴资金。比照这条规定,紫金客运业界的一些“细心人士”发现了《漏报名单》中的破绽。

　　黄先生俨然是紫金客运车主中的一位“领袖级”人物,对政策的精准把握和分析能力,是他赢得众人信赖的重要资本。作为了解政情的重要渠道,“广东省道路运输管理信息网”是黄先生经常光顾的网站。

　　自2008年9月26日至今,省交通厅会在该网页上实时更新全省从事农村客运车辆的详细数据,并以此作为“农村客运车辆补贴及各级公路部门减免客运附加费的唯一依据”。而直到最近一次于11月14日进行的数据更新,紫金县运输公司今年6月份购置的22台新车也没有在名单中现身。在迄今为止的全部11份公示名单中,紫金县运输公司的农村客运线路总数始终定格在35条。“既然在交通厅没有公示,如何能够获得油料补贴?”黄先生道出了紫金县众多客运车主埋藏心底很久的疑问。

  只领补贴,不跑运输

　　记者了解到,这22台新车在帮助紫金县运输公司拿到了70多万的油料补贴金之后,却大多坐起了冷板凳。

　　11月14日9点多,金色的朝阳给这座逐渐喧闹的山城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紫金县交警大队的斜对面,原紫金县公路局办公楼后面,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停车场,几十台车横七竖八地拥挤在这里。朝霞映衬中,十余台42座“金龙”新型城乡公交车展示着清一色的黄色外装。这些新型客车,只有少数几台挡风玻璃上贴着醒目的线路标识。而对于其余车辆来说,能够把它们和从汽车总装线刚刚“出炉”的新车区分开来的,恐怕只有“粤PR”号牌以及车身前、侧方“农村客运、城乡公交”的喷涂标志。

　　“新车中,现在实际运营的只有6台”。对22台新车上路情况了如指掌的,莫过于紫金县其他从事农村客运的车主们。车主陈先生介绍说,投入使用的车辆大多开往柏埔、临江等方向。但由于这些线路与“紫(金)河(源)线”高度重叠,开通一个多月,客流一直十分惨淡,基本处于亏损状态。考虑到新型“金龙”公交车耗油量很大,紫金县运输公司无奈之下,将这些车辆替换原运行于紫金—古竹之间的20座左右中小型车辆,二者轮流交替运行。

　　现在的老公路局停车场犹如举办一场新车展示会,崭新的“金龙”公交车已经在这里安闲地度过了100多天的时光。这些在紫金县的农村客运道路上从未行驶过1公里的车辆,在紫金县交通局7月10日填报的《漏报名单》中,却被堂而皇之地冠以“临江”、“龙窝”、“敬梓”等各种运行线路。

　　而只要将这份《漏报名单》与其后广东省道路运输信息网上公布的此22台新车的《道路运输证》稍加比对,就会发现,紫金县相关部门当初的这种类似“闭门造车”的做法,竟是如此荒诞不经。《漏报名单》中的22台新车中,居然有21台车的运行线路与《道路运输证》显示的信息不符。只有一台牌号为“粤PR0897”的车辆,其“紫金—临江”的运行区间,在《漏报名单》和《道路运输证》上的信息吻合。而“这可能也是一种巧合”,对此,车主陈先生笑着揣测道。

  名为漏报,实为重报

　　“这真是一份奇特的名单”。在对6月24日和7月10日,紫金县交通局填报的前后两份《石油价格改革财政补贴农村客运车辆名单》进行一番精心研究之后,一个重大的发现让车主张先生兴奋不已。

　　在第二份所谓《漏报名单》中,除了紫金县运输公司6月份新购入的22台“金龙”新型公交车之外,后面不知为何又“画蛇添足”缀上了5台其它车辆,分别是粤PR0659、粤PR0780、粤PS0678、粤PR0547、粤PS0657,累计座位总数为136个,可获油料补贴金为8.2709万元。但张先生觉得这几台车有点似曾相识,于是将6月24日的第一份名单再次梳理一遍。他惊讶地发现,这5台车居然在第一份名单中全部榜上有名,“名为漏报,其实是重报!”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紫金县运输公司制作的最终领款名单上,上述5台车再次“变脸”,分别被粤PR0483、粤PR0019、粤PR1133、粤PR0098、粤PR0720所替换。同时总座位数变为116个,比《漏报名单》减少20个。姑且认为领款名单上5台车的车主都足额领到了油料补贴金,即使在这一前提下,缩水的20个座位背后的16060元补贴金,究竟落入了谁的腰包,仍是一个值得追问的谜团。

　　11月21日,记者通过电话联系到紫金县运输公司经理王仕强。他向记者解释道:该公司22台“金龙”新型公交车在去年12月已经定货,由于冰雪灾害迟迟未能到位。今年3月和6月,分两批正式到位。这些车只要在运营,都可申领油料补贴。